水草的有機田園探索

從一粒稻穀看世界

大稻埕259店長王俐文(右起)、農學團隊老大楊儒門，和一日臨時店長韋瑋合影。 記者林伯東／攝影

把我從床上「掘出來」，外子喊著：「我們被小鳥攻陷了！」這句子沒頭沒腦，原本很難理解，但其實是接續著前一天的話題，「小鳥」是關鍵詞，如同密語般……

那句話，是邏輯加推理、描寫加想像的產物，我的腦袋自動把它翻譯成：「我們猜對了，埋在土裡的稻穀是被鳥吃掉的！」

我們這對夫妻既不務農，也不住在鄉村；但，沒錯，是稻穀，不是白米，它的名字叫「桃園3號」。我擁有一捧掌心那麼多，花幾個小時換的；事實是，前陣子去做一日打工，跟農學園「A」來的。

楊儒門和有志一同的夥伴，2008年在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248巷內展開第一個農學市集，如今248農學市集已從台北、新北延展至新竹，共八個常態的小農市集；而以「農學園」為品牌開店、在百貨通路設櫃，目前已有新光三越等六個門市，我選擇到擁有自己特殊面貌的「點」：大稻埕259。

打工項目：為店內觀賞用的稻米植栽澆水。 記者林伯東／攝影

在店門口，我看到楊儒門很認真地在……澆水。一度以為他幫我完成了澆花，喔不，是澆草（因為沒有花的緣故）的工作，沒想到，店裡頭還有不少個頭小小的、清一色嫩綠的盆栽。不記得有看過長這樣的草——遠看長得有點像雜草！

店長王俐文要我猜猜哪個是小麥、哪個是水稻？

什麼？綠油油、一望無際的稻田，當然是看過，但是當它變身「觀葉植物」，很難連結得起來。眼前兩盆二、三十公分高的植栽，吃米長大的我，竟然是麥是稻傻傻分不清楚，乾笑著：「長得很像啊！」王俐文用手指了指：「麥草的葉尖比較圓，水稻是尖的。」如此富有教育意義的盆栽，花店是買不到的，這是特色。套上品牌形象展示的說法，應該可以叫「農學概念館：大稻埕旗艦店」。再仔細瞧，那麼柔細的葉卻站得直挺挺，懷著在家也能看到水稻的心情，喜孜孜地要來一些稻穀。

回到「鳥事」上頭，話說我先把埋了稻穀的小盆放家中後陽台，卻發現稻穀被一顆顆挖出來，遺留一小堆種皮；後把大半已長出三、四公分綠苗的盆栽移過去，這次連綠苗都給扯了，又留下一堆種皮。何以見得是鳥，不是鼠？上網查到「發芽到10公分之間的芽苗，斑鳩和麻雀會拉拔出來啄食」，雖然這段話敘述的是紅豆苗，但用在水稻上應該也八九不離十。

打工項目：把木炭添入烤番薯的灶頭。 記者林伯東／攝影

有鳥朋自遠方來，不妨準備些來自嘉義太保的有機米「台稉2號」給牠們。植栽旁用小碟裝約三十粒白米奉上，過一晚，原封不動。

小鳥告訴我：稻穀裡的胚乳、胚芽，比碾過的白米「好吃」。一粒稻穀，結構由外而內是種皮、米糠、胚芽與胚乳；所謂的白米，是經由碾米之後只留下胚乳的精白米。鳥比我聰明，胚乳的養分是滿滿的澱粉和少量蛋白質，胚芽則有著滿滿的蛋白質、少量的纖維素和油脂。

再放一天，米量減少，再隔天，全吃完；終究還是「識貨」了，雖然沒了胚芽，可是有機米哪。我樂得繼續準備「禮物」，而為證明來者是鳥，索性外加一點腰果碎屑，結果米依舊吃完，腰果留了下來。若是鼠，哪會有剩。

革命也可以很溫柔

望著逐漸抽長的綠色水稻盆栽，我歡喜，卻也憂心：說到米，許多水稻都不是有機栽植，小鳥能分辨有灑農藥沒灑農藥嗎？實際上，不止種稻，水稻田轉作雜糧期間（例如種紅豆），農民也會使用化學農藥，就是為了防鳥害。

「食物就是力量，吃可以改變世界。」這是珍古德在《用心飲食》一書引出的有力言語、重要概念。的確，我們怎麼吃，可以決定這個世界的樣貌，每一口食物的背後是它／牠，被種植／飼養的過程。要求（或想像）農友們有好心腸，不如消費者自己用實際行動支持。可以從一碗紅豆湯開始……

天冷，若有人適時端上一碗熱紅豆湯，暖心。但打工這天，偏偏熱得很……一對中年夫婦走進店裡，我上前招呼：「有窯燒紅豆湯，要不要來一碗？」「有冰的嗎？」「嗯～沒有。那要不要熱咖啡？（其實還是熱的）」最後，不知是不是我「不怕熱」地死皮賴臉推銷術奏效，已然在這附近逛得滿身大汗的他們「痛下決心」，一碗紅豆、一杯咖啡，在店裡歇歇腿。

打工項目：端紅豆湯給大客人、小客人。 記者林伯東／攝影

紅豆湯，跟活化休耕地之間，有什麼關連？為什麼大稻埕259要賣紅豆湯、烤番薯？賣一包包的紅豆，跟現煮鮮食的差別何在？拿著久違的、真正的雞毛撢子，我邊打掃邊拋出一肚子的疑問。

賣場都希望農產品能「規格化」，但田裡製造出來的哪有辦法像工廠製造出來的那樣，產品大小不一，當然能吃，卻不好賣，店裡賣「限量窯烤」的番薯幫忙促銷，可以改善這個問題。

想要農民種出不用除草劑、不上蠟的友善紅豆，很難嗎？辛苦流汗不打緊，只是勞力跟時間都得加倍之下，種出了好品質，但可以保證有好價格，不被盤商剝削嗎？

希望水稻田轉作雜糧期間的休耕地不被汙染，必須有人站出來，打破傳統的產銷體系，溫柔地革命。

店裡用「合理」的價格購入在地生產、友善環境的食材「高雄九號」紅豆，以原色冰糖熬煮，成本比外頭賣的紅豆湯多出一成，光從營利上來考量不值得；但紅豆的經濟價值高，用來鼓勵小農支持「友善環境」相當可行，估計幾年下來可以活化一兩百公頃的休耕地，從永續發展上來思考絕對值得。

沒想到，土地共業、環境共業這巨大的命題和恐懼，其實也可以是靠一張嘴就能改變的事，從一碗紅豆湯、一顆番薯出發，消費者的力量還真大。

入行新手看這裡

今日打工單位 農學園「大稻埕259」

負責人 店長王俐文

一定要會的事：

1.一家店，需要客人捧場；有理念地管理一家店，還要教育客人──花更多時間與客人溝通，讓消費者了解你的理念。

2.當店長要能說能煮能賣能包裝能清理，得有笑容有行動；外掛模式是，沒客人還是有事做，客人湧入更要快快做；特殊福利是，夏天為自己冰一碗賣剩的紅豆湯。